在0403地震倒塌的天王星大樓,和過去地震時傾倒的台南維冠大樓、花蓮雲門翠堤大樓,被學者認為,相似處就是「軟腳蝦建築」,採訪團隊跟著土木技師,實際走訪被貼紅單要拆除的危險建物,第一線觀察為何不耐震,而TVBS追蹤被列為紅黃單的房子,卻難以被政府統一公告在網路專區,沒辦法做到風險揭露,讓民眾買屋可能買到有倒塌疑慮的房子,其實內政部曾對全國36000件老屋做快篩,但這個結果卻祕而不宣;另外中央推動的耐震弱層補強補助,我們發現上路多年,只完成18棟,除了民眾怕掉房價以外,還有工程款撥款的問題,讓住戶大呼吃不消,也降低申請意願。
鬼門關前走一遭,醒來後人間地獄般難熬,甜蜜家園為何傾倒。
坐在特製的板車上,雙手扶牆滑動到家裡各處,維冠大樓受災戶洪家益,在強震時因為房子倒塌被重壓,救出來後雙腿截肢,歷經20幾次手術住院285天,他說根本不會想到大樓會倒。
妻兒在地震中平安,給了洪家益活下去的動力,家益臉上始終掛著微笑,而樂觀背後是血淚淬鍊,他努力復健,房間門框架著單槓,洪家益俐落地做引體向上,這是要訓練上半身肌肉,讓自己能撐住身體重量,不論是上下沙發,還是駕駛座他都靠自己,而回憶當年的維冠大樓,就是台灣很常見的住商混合。
維冠大樓受災戶洪家益:「那時候就到樓下的3C去看家電,對我印象就是進去,就是他就是擺滿家電,然後不只有樓下這樣子,因為它(夾層)上面還是有一些家電,可以上去看這樣子,(它是有挑高的嗎),應該有四米五左右。」
在行政院公共工程委員會的官網上,維冠大樓倒塌的判決書中,列出的原因有結構設計疏失,其中一點寫著1樓店鋪和騎樓採挑高設計,卻沒有用比較大的梁、柱斷面,或剪力牆來做加強,形成軟弱底層,另外造成傾倒的因素,還有建築設計圖面擅自更改,施工監造沒有確實等等。
從2016年的台南維冠大樓,2018年的花蓮雲門翠堤大樓,再到這次地震中傾倒的天王星大樓,專家認為相似處就是軟腳蝦建築。
時任國家地震工程研究中心主任周中哲:「天王星它是角屋,我們一般我們很喜歡住在所謂三角窗的地,那你平常做生意,為了做生意方便,所以你有兩面會臨馬路,那兩面臨馬路在設計上,你就會用柱子不會有牆,在地震之下,除了會有水平的兩個方向的作用之下,還有垂直力,它還會有特別的作用,就是會扭轉這些扭轉的作用,作用在這些邊邊的柱子,會造成它破壞。」
花蓮吉安鄉麥當勞這棟大樓,在0403強震中結構重創被貼紅單,4月23日規模6.3的餘震後更嚴重,採訪團隊在取得同意和做好安全措施下,隨著負責進行複評的土木技師一同前往。
主筋向外彎曲箍筋都斷了,我們再往內場走。
土木技師林旭翎:「這邊也有一根柱,鋼筋也是嚴重地挫屈掉,所以這根柱子也是跟剛剛前面那根一樣,也是已經失效了。」
連看3根喪失功能的柱子,現場掉落滿地的裝修板材,而走到外面看,牆壁的混凝土也嚴重毀損,窗框脫離房子本體,技師勘驗後認定有極大風險會倒塌,縣府決定拆除,這棟建築物屋齡差不多30年,土木技師說在921地震前蓋的房子,耐震規範沒有像現在要求這麼高,還有很多老屋會成軟腳蝦的原因是,當一樓做店面會希望空間開闊,但是往上層時...。
土木技師林旭翎:「那在於2樓、3樓之後,可能會用為辦公室或住家,那它就會比較多的隔間牆,那這種非結構牆他們一般建築,可能會用磚牆的方式來去做,但是這個在早期設計的時候,並沒有要求把這些非結構牆納入考量,(地震來時)就導致它一樓,因為沒有那麼多跟上面一樣的非結構牆,所以它不能大家共同均勻地,一起分攤側力,所以在1樓的地方很容易就會產生,力量集中在那裡,然後就直接崩塌掉了。」
也就是每一層抵抗地震能力得均勻,不要有誰比較強,像這樣一樓大片落地窗牆面少,就是脆弱破口,再來到新北市土城這處社區,地震後騎樓柱子的鋼筋外露變形,被貼黃單,現場架設暫時性型鋼來支撐,觀察騎樓轉角處還沒看到柱子,台灣很多騎樓式建築住商混合大樓,加上全國平均屋齡是32年,耐震能力堪憂。
內政部曾補助地方政府委託專業單位,針對全國36000件,1999年12月31號前興建的6層樓以上建築做快篩,在2020年完成全部快篩,其中的12000件有安全疑慮,但這個結果秘而不宣,只通知社區或大樓管委會,也沒有後續追蹤建物耐震改善了嗎?
而我們詢問內政部國土署,被張貼紅單黃單的建築物,能不能公布在國土署官網的統一專區,盡到風險揭露的責任。
國土署出示,他們曾回覆給台北市發函詢問的公文,也副本給其他縣市,認為根據災害防救法,張貼危險標誌劃定警戒區等事項,是地方政府權責,那是否要公布在網站,請他們依權責考量,國土署沒有直接回答。
結構技師賴宏嘉:「我認為說政府,有義務要把這個透明化,揭露也會形成所有權人的壓力,他才會有意願去進行耐震補強,或者是拆除重建或者是整建,這才會形成良性循環,否則不揭露的話,仍然可以高價的把房屋賣出去。」
維持房子的安全民眾也有責任。
大樓主委張小姐:「這個柱子就是由一樓,貫通到地下二樓,然後地板都是有打開,一起灌漿灌模。」
從1樓到B2都做了擴柱工程,花了半年時間完成弱層補強,沒多久遇到0403地震,住戶覺得房子更穩,搖晃度比過往都低,這棟台南的大樓,建築物結構後側是挑高的公共空間,這邊牆面少原本又是細長的柱子,在2016年地震時結構受損,曾緊急搶修過,後來2019年內政部推動耐震弱層補強,提供補助給民眾申請,大樓主委張小姐說為了家園安全,她很努力跟住戶溝通但是...。
大樓主委張小姐:「(有些住戶)反對的聲音是比較害怕說,有受損這件事被外面知道,那他們會擔心房價,弱層補強他(市府)是告訴我們說,要等到完工竣工,才可以做所有工程款的申請,住戶也沒有辦法,一下拿出那麼多錢,那如果我覺得政府的美意是好,但是可不可以就是趕快修法。」
好不容易說服住戶出錢,但2024年3月大樓補強完工,到6月補助的錢還沒撥下來,管委會還欠廠商錢超級無奈。
內政部的耐震弱層補強補助,2019年上路到2024年5月,總共核定119棟,當中只有完工18棟,而撥款規定是設計完成給10%的經費,剩下90%的工程款竣工後才付,這也形成很高的門檻,因為不是每個管委會都很有錢,能先墊付,可能導致很多民眾打退堂鼓,而目前也只有針對0403的受災戶,開放三階段撥款。
內政部國土署住宅發展組組長歐正興:「那我們其實上補助是到位,只是說在地方政府,在撥款的過程裡面,我們剛才提到我們整個規定,可能要做一些修正。」
強震帶來的死傷,大部分來自建築物的倒塌和毀損,每一次天搖地動都是提醒,我們無法阻止天災,但要避免人禍致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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